白豆蔻在產房裏守到臨近接班，喬珊的宮口開大才四個公分，時隔太久，她的產程進展猶如再生一次頭胎那般……

交待了李元寶幾句，白豆蔻去了手術室接班，手術室與產科是上下樓的鄰居關系，白豆蔻若是班上無事，可以串個門。

但是……白豆蔻接班就被告知即將有兩臺急診剖腹產，她聯系了二線班負責產房工作的值班醫生李書，請她多多關照。

正準備接第二臺剖腹產的時候，白豆蔻的二姨李夏萍給她打來電話，語氣焦灼不安。

白豆蔻躲到手術間對門的麻醉間裏接電話。

“二姨，你先冷靜，慢慢說。”

“豆豆啊！你看時間都這麽久了，比生苗苗那會兒都久，醫生說還是四個公分，珊珊年紀大了，我怕時間拖久了，她的身體承受不住，你看能不能想想什麽辦法，讓她快一點生。”

“二姨，您先別著急，我問問我們醫生具體情況，再同您說。”

“豆豆啊！實在不行就剖腹產吧！我就剩珊珊這一個女兒了啊！”

“二姨，您先別哭，放心，珊珊姐吉人自有天相……”

白豆蔻安慰李夏萍一陣，才掛斷電話，長籲出一口氣。

白豆蔻的二姨李夏萍很年輕時便喪夫，她當時難以承受喪夫之痛，懷著六個月大的遺腹子沒能保住，那一胎是個兒子，因此，她的夫家人認定她克夫克子，對她避而遠之。之後，李夏萍並未再嫁，悉心撫養唯一的女兒喬珊，母女倆相依為命。

喬珊現在是李夏萍唯一的精神寄托，看著女兒經歷磨難，她感同身受，更是恨不得替女兒承受。

白豆蔻了解李夏萍的焦灼之情，她對這個二姨從小敬佩，因為她是李家上一輩的幾個長輩之中，最堅強勇敢之人。

撥通李書的電話，白豆蔻詳細地詢問了喬珊目前的情況。

“大白，目前情況就是這樣，我也把這些情況如實地告訴了你姐和她家屬，但是，她們的理解有限，從專業的角度，我實話跟你說，順產條件確實不夠理想，如果不是因為你姐是經產婦，而她和家屬又執意要求順產，我會立馬跟她們談話，建議改剖腹產。”電話裏，李書如是說。

“淑妃，我知道了，我先去做做工作，謝謝您了！”白豆蔻掛斷電話。

頭盆不稱，胎頭銜接不好，下降緩慢，導致宮口擴張緩慢，產程進展緩慢。這是李書的結論。

在自然分娩之中，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是頭位順產，但是，頭位順產再細分，也有好幾種。主要取決於胎兒在母親肚子裏的姿勢，是仰著還是趴著，而當胎頭下降到骨盆裏，為了能夠通過骨盆，他會進行內旋轉，尋找一個合適的姿勢出去，這就又分為是額頭先出去，還是後腦勺先出去。這些不同的方式，排列組合起來，就多樣化了。

而最佳的出生方式，是趴在媽媽肚子裏，後腦勺先出來。這種方式最符合胎兒的胎頭和母親的骨盆互相友好共助的特殊生理構造。

至於其他清奇或是奇葩的方式，極有可能造成難產。

喬珊目前的這種情況，說明她肚子裏的寶寶還沒有選對出來的方式，但是，經過一輪又一輪有效宮縮的推動，以及胎兒一直在進行的內旋轉，喬珊的寶寶最後選對正確的出生方式，可能性很大，畢竟喬珊生過一胎，她的產道條件說明她能順產的幾率非常大，並且，她目前也還沒有剖腹產的手術指征。

在剖腹產手術指征還未明朗之時，產科的醫生和助產士一般都是做平產和剖腹產的兩手準備，先按照規程進行觀察和護理，等待轉變，到達相應時間，如果情況依舊不理想，達到手術指征，那麽，在告知產婦和家屬，取得對方的理解並簽字之後，立即行急診剖腹產。

而李書想要給喬珊做剖腹產的建議，是因為喬珊是高齡產婦，身體素質沒有年輕產婦那麽好，並且無形的生產風險一大堆，產時產後指不定會猝不及防生出個急性並發癥，產婦本身身體難以承受，產科的醫生助產士護士也難以承受。

但是，沒有絕對的手術指征，產婦及家屬又強烈要求順產，醫生助產士能做的，就是遵守規程，嚴密守護與觀察。

白豆蔻思前想後，最後，只得給姐夫胡成業撥通了電話，電話裏，白豆蔻將專業知識通俗形象化，實事求是地，詳細地給胡成業講解了喬珊目前的情況。

胡成業上過大學，畢竟是知識分子，理解能力很強。

“豆豆，謝謝你告訴我實情，我知道怎麽做。”胡成業在電話裏回覆道。

白豆蔻擦了把額頭上急出的細汗，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小白，辛苦了。”年華從裏屋走出來。

“你……你怎麽在這？”白豆蔻被年華嚇了一跳，她拍著胸脯緩神。

“我在裏間配藥。”年華無辜地指了指裏面的那間房。

白豆蔻現在身處麻醉間，是麻醉師們的集體工作室。裏間為麻醉用藥的配藥間，外間為麻醉用品的儲物間。

白豆蔻接李夏萍電話時，看到麻醉間的儲物間沒人，就躲了進去，卻沒有去在意裏配藥間裏是不是有人在工作。

幸好是年華！白豆蔻如是想。

老子為什麽要覺得慶幸？還有，老子為什麽會覺得做賊心虛？白豆蔻轉念又想。

“小白，賞你的。”年華看到白豆蔻皺眉深思，知道她的思緒又轉彎了，他拍拍白豆蔻的頭，將一顆巧克力遞到她的手裏。

“賜我劇毒，幾個意思？”白豆蔻看到手裏的巧克力，不解地問。

“看你晚餐沒吃幾口，怕你低血糖，放心，不會超過基本熱量。”年華笑著解釋，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白豆蔻那肉肉的臉頰，“你如果早有這樣的自覺意識，也不會長成一只多肉大白兔。”

竟敢諷刺老子是多肉大白兔！

白豆蔻伸手拍掉年華的鹹豬手，剝開巧克力塞嘴裏，黑著臉朝年華翻了個大大地白眼，走了。

……

接完第二臺剖腹產，白豆蔻接到第三臺剖腹產的通知，果然，喬珊的家人簽字同意了做剖腹產，白豆蔻松了口氣。

喬珊的剖腹產很順利，寶寶出來評分正常，喬珊除了術中失血稍微多一點，其它各項指標都還正常。

將寶寶抱出去給喬珊的家人，再把喬珊送回產科病房，白豆蔻心裏的石頭這才算落了地。

主刀的副主任楊秋蘭告訴白豆蔻，幸好做了剖腹產，喬珊的寶寶臍帶繞頸三圈，是臍帶繞頸後，剩餘的臍帶不夠長，拉扯著胎頭，從而影響了胎頭內旋轉到正確的位置通過骨盆，簡而言之，喬珊這一胎，平產不了。但是，這些影響順產的因素，在剖腹之前，各項輔助檢查給予的結果，都無法給出絕對的準確度。

如果不是白豆蔻提前給喬珊的丈夫做工作，那麽，當喬珊的產程進展到一定的時間，有了剖腹產的指征，醫生依舊會是建議她做剖腹產，但是到了那時，產婦和胎兒的情況，肯定沒有目前如此樂觀。

選擇平產還是剖腹產，都是產婦和家屬的個人主觀意願，醫生助產士們能給出的只有建議，並且，以目前的醫療水平來看，各項輔助檢查都只能提供部分的數據支持，因為個體解剖學上的細微差異以及身體素質的差別，相當於一千個產婦就有一千種不同。

醫生助產士們能為產婦做的，就是本著自己的職業操守，嚴格按照各項規程，給予支持鼓勵建議，以及在職責和能力範圍內，最大限度地尊重產婦及家屬的權利。

外人有一種誤解，認為女人生孩子自古以來太平常不過，古時候的女人都是在家裏就能生，條件好的請個接生婆，條件差的自己一個人搞定，千百年都這樣過來了。可一到了21世紀，提倡去醫院生孩子，生孩子前各種檢查，生孩子時各種檢查，生孩子後，還要各種檢查，忒麻煩！抱有這種想法的，是大部分的人，包括產婦自己。

而只有學習過產科專業知識的人，才知道那一系列的檢查不是麻煩，只是為了優生優育，並且母子平安。

醫學上將產科學單獨劃分了出來，由此可見，女人生孩子，不僅僅是千百年來的那樣生一個孩子如此簡單，生，是母子安生！是母子平安！是母子健康！

所以說，在產科工作更是高壓高風險，因為各種不確定的因素太多，而外界的幹擾也非常大，醫生助產士們的工作常常很被動，很多時候又不被人理解，做了好事卻是賣力不討好！

白豆蔻就是在這樣的高壓焦慮下，內分泌失調，逐漸肥胖起來的。

……

白豆蔻在網上訂了宵夜外賣，分別送到產科和手術室，感謝值班的同事們，並且慶祝她的小侄子出生。

李元寶負責喬珊的導樂，卻導樂失敗了，平產轉剖腹產，本是她的工作，她仗著白豆蔻對喬珊的擔憂，厚著臉皮指揮白豆蔻接替她的工作，她就如一個甩手掌櫃般跟在一邊指手畫腳，那嘴臉，是小人得志！

李元寶聽說白豆蔻要請客，賴在手術室裏不肯走，她還把休息的霍小魚給叫了過來，因此，當宵夜送來的時候，手術室裏的護士休息室賊熱鬧。

“接連兩晚上吃宵夜侃大山，你們這些人還如此張揚鬧騰，小心明天康師傅知道了，禁你們食！”白豆蔻出言提醒。

康師傅，說的是手術室的主任袁康。

“康師傅啤酒肚裏能撐船，這種小事他不會管的！”李元寶一手一只雞腿，嘴裏含著吃食，毫不在意地說。

“大白啊！聽說咱姐夫今天嫌棄你胖了？”霍小魚咧嘴笑，暧昧地說。

“什麽鬼？”白豆蔻知道霍小魚肯定又是從哪聽到些無中生有的八卦。

“珍珍姐告訴我的。”霍小魚指著一旁的成珍珍，她是毫不含糊就把成珍珍給出賣了，“她聽到姐夫說你是只多肉大白兔，這不是擺明兒嫌棄你胖嘛！”

“大白就被嫌棄了，好可憐！”張笑笑附和道。

“咱男神姐夫才不會是那樣膚淺的人呢！”霍小魚為年華聲援。

“大白，你要小心啊！男人很容易喜新厭舊，見異思遷的。”成珍珍用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告誡道。

“有吃的還塞不住你們的嘴巴！整天腦洞大開老子的事兒，有意思嗎？”白豆蔻唰地站起，不想理會這群單身狗。

“當然有意思啊！一顆煮熟的豆子還能被愛情滋潤而發芽，沐浴在愛情的陽光雨露下，茁壯成長，這愛情的力量是得有多麽偉大啊！這種千古難遇的稀罕事不YY一番，簡直對不起我們的腦洞！”霍小魚肉麻兮兮地說。

白豆蔻直接摔門而出，把那些女人們的話，隔離在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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